别问,问就是妻奴

       届时安迷修某天中午被秋老虎搞出的热浪热醒,衣服被汗打湿的一塌糊涂,心头总有团什么火在烧。他走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如其来地想了想未来。

       安迷修,男性,四肢健全,智力正常,今年二十三岁,无车无房有对象,五险一金没买,人寿保险也没订,老了没退休工资,全年没有假期,老板不固定,工资不唯一,加班有奖金。

       他决定好好攒钱,二十八岁金盆洗手,乘飞机去法国旅游时买一辆二手雪铁龙,把它漆成明亮的金黄色,再在车身贴满廉价塑料贴纸,后座堆满可乐泡芙马卡龙,前排薄荷油和招财手串云集,副驾驶上载一个漂亮有小麦色长腿的南斯拉夫姑娘,两个人操着伦敦腔念西班牙语,小声哼一曲Galway girl,从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一直聊到芝加哥海的牡蛎,带上冷热流和防护油,开车横穿欧亚大陆,走到哪算哪,睡沙地也好被狮子追也罢,趁着他还活在青春的尾巴赶紧疯一把。最后找个文明开化程度不高也不低的小城镇,开个游戏厅或者花房,每日早上看报晚上等新闻联播,吃喝玩乐混着等死。

       雷狮那个时候坐在沙发上,喝着从冰箱里拿出不久的冰镇啤酒,刚把他心爱的狙击枪大卸八块以便保养到方方面面。发现从床上爬起来的安迷修开始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他本来没打算多加关注,但是安迷修一脸我没睡醒但是我就要阐述人生真理的表情打动了他,所以他站起来跟着进了厕所,于是絮絮叨叨继续,嗡嗡嗡嗡嗡嗡,胡蜂还是蚊子之类的昆虫在耳边高速震动着双翅,燥热得人更加难以忍受。

      靠在墙壁上的雷狮听清楚后憋笑憋得捏爆了手中的啤酒罐,那团可怜的铝团扭曲着被扔进了垃圾桶,黄色的液体溅了一地,滋滋地冒着泡。

      你那不叫金盆洗手,叫亡命天涯还差不多,他冲掉手上残留的啤酒,弹掉水渍,湿漉漉的手扯着安迷修的头发,逼他看着自己。

      你不是入行三年的小甜心,还觉得世界上存有公平和正义,期待美国队长穿着那身可笑的紧身衣来拯救世界,希望月野兔带着魔法棒bling bling地发射彩色荧光射线,或者那傻逼到极点的汉尼拔和格林沃德能别他妈那么傻逼到无可救药。你已经呆了十三年了,你手下死掉的人,我想想,五十,五百,还是五千,或者五万?能不能填故宫护城河下的沟渠?过家家游戏玩够了吧 。

       他的手指往下滑动,摸到了安迷修的脖颈。那里原本修长而又白皙,配上深色晚礼服衬的他更是面如冠玉,之前有几次任务就靠着他这副好皮相才堪堪成功。

       雷狮慢慢的摸索,最终在颈侧摸到了什么东西。

       陈年伤疤,红色蚯蚓,游轮底部的藤壶,死去多年的苔藓化石。

       那是一枚子弹造成的,黄铜弹壳,美国制造,上面骄傲地雕着耶稣受难的浮雕。六个月前它撕裂了安迷修的衣领,擦过了他的动脉,最终钉死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冒起一股青烟。

       把倒在家门口的安迷修拖进房间,雷狮踩着一地黏糊糊不知道是谁的血清理掉外面的杂鱼后抖着手给自己打了针镇静剂。

       偶尔两个人接了单,再次见面时身上或是伤痕累累或是满身腥红,轻描淡写的一句还死不了带过多少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当然那时候就算为了半包麻辣口味的薯片干架打得头破血流,被仇家追杀到睡马路洞底,穷的裤兜里只剩下两枚钢镚,吃串吃到半夜阑尾炎急急忙忙送去医院,他们也从未想象过也许某一次会真正参加对方的葬礼。

       穿着黑西装佩戴白玫瑰,雨水打湿伞面,看着他们最熟悉的人变成一句刻在墓碑上的字。肉麻死了,安迷修某天刷微博看到这句话,念给雷狮听之后两个人都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实力非常强大,要是老天不开眼没让他们中的一人死于花粉过敏、半熟蘑菇或者高烧流感,那么只能由另一人来终结前者的生命。所以在他们仇恨还没累积到不得不以死相搏时,都要忍着对于自己来说是傻逼的对方做出的种种傻逼行为,然后通过一系列拳打脚踢来释放过多的情绪。

       上帝第六天创造了人类,第七天休息,于是万物欢腾,鸡飞狗跳。

       他从没想过失去安迷修的世界会怎么样,矛与盾只能相互撕咬互施拳脚,德式后抱摔和十字锁喉是绝配,问候祖先和人格侮辱共存,从最轻微的语言互喷衍生到刀剑相向,最终拥抱着一起死去,如果一方消失或者被其他的东西摧毁,那么剩下的一方只能永远与黑暗和尘土为伍。

       那可真是太恶心了,他咬着无菌手套,又给自己打了一针,提高精神强度避免接下来出现任何失误,顺便给安迷修来了支抗生素,才动手清理伤口。他是O型血,适用于大部分人类,偶尔的排斥只能说上帝与他不和。幸好安迷修不是什么稀有血型,用输液用的针头和塑胶管弄了个简陋的输血装置,雷狮忍着各种不适帮他止血缝合伤口,折腾完一切后雷狮拔掉针头,胃里中午的炸鸡啤酒和胡椒粉在激流勇进,脑子里有两个一百八十分贝的音响在高吼一曲叫Epic sax guy或者Swamp Thing的电音 ,他翻出棉签酒精打算消个毒时,发现手腕的针眼发白,连一点血都挤不出了。

       靠着他的血和各种针剂,安迷修没有死于失血过多,也可以说是个奇迹,如今也依然活蹦乱跳,和雷狮掐的欢腾无比,像两个即将崩溃的漏水消防栓一样向对方进行无差别扫射。偶尔两个人也会稍微共存一会,约个茶喝个小酒什么的,共同探讨人生与理想,但无论开头多么心平气和过程多么令人神往,最终结局还是会演变成充满嫌恶的连珠炮式的疯狂唾弃和花式互掐。

       这就是他们俩最适宜的生活方式,互不干涉互不改变,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碰撞,强酸和强碱剧烈的反应,岩浆涌进海水,雪花落进瞳孔,鹬和蚌之间至死不休的战争,很好的,很雷狮,很安迷修。

       他在安迷修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看着那双因为没睡醒有些茫然的翡翠色眼睛笑的肆意而又狂妄。

       你只能陪我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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